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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走进了月光里。
这是格雷峰脚。凌晨三点,我们行走在一道小悬崖的边上。
半个小时前,我们离开的遇熊处,差不多正是一半的路程,三分之一的爬高。从那里开始,坡度不再平缓,高度的迅速爬升终于让我们挣脱了麦克莱兰山岭的悠长阴影。半月斜挂在东南的山尖,山高月小,虽然月色并不明亮,我尝试着关掉头灯,却也大致可以辨明路径,不必担心左侧的小悬崖。这是一段半面坡,我们行走在坡脊上,而在右侧,隔着缓坡的山谷,清淡月华里,托雷峰在身边巍然虎卧。
<P300>
远离了可疑的熊影,再见了久违的月儿,每个人的轻松都写在脸上。在这个高度,不用再担心种种未知的生物,我们终于可以享受真正的月光夜爬。
只是这一段沿着坡脊直线上升,颇有一点坡度,徒步径也甚是崎岖,大致是整条一级线路相对辛苦的一段了。队伍的速度明显地慢下来,看得出花儿和小猪步履很沉重了。我估计她们差不多该到了体能极限点,终于跨过13000尺高度,我们站下来,稍稍喘息。先锋小队则再次展现实力,又走上了前去。
我们现在正站在格雷峰脚下。宽大整齐的北坡,在视线中一览无余,遥遥地似乎可见峰顶在高处,只是坡面隐于月光阴影之中,一片广大的暧昧。旁边她的姐妹托雷峰月光直照,山势却冷峻嵯峨。果然是碧落尘空,光摇半壁,月在万峰顶。
一行人肃然静观,默立无语。
山岭环围,一谷月色如水,朗澈清凉,呼吸里仿佛都是那淡致透明的韵味。此山此月,不论秦晋,自在自如不知已多少年。
半响,小猪才轻叹了一声。
而遥想岭外,笛伦小镇灯火星点不眠,落基大山纵横浩瀚无匹,却当是媚月如梦,寒峰似海。
<P340>
格雷峰北坡估计有近三十度的坡度,其实也挺陡,若是直线攀登,是很辛苦的。好在北坡坡面平整,登山径开始在坡面呈大Z字形迂回上升,大大缓解了坡度。虽然如此,毕竟是连续爬升,还是很考验脚力。
我们数着Z字的线段,一转一折一个V字正好做里程碑。第一个大V字尤其漫长,几乎斜跨了整个坡面。小猪休息后身体似乎在进入状态,虽然走得缓慢,但是步伐挺坚实,花儿就有点脚步虚浮,显然是在勉力支撑。这是考验意志的时候,我们鼓励着花儿坚持下来,不要停。
终于走完第一个大V字,花儿瘫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也难怪,这一大段有一两公里长,过六百尺爬升,连我们都有点人困脚乏了。两位美女精神都很有点萎顿。凌晨四点,对熬夜人正是最难捱的时候。我们决定做一个十几分钟的修整。
花儿说俺实在没劲儿了,要不你们走吧。这可不行。此刻正是一天温度最低的时候,在这个高度更加寒冷,小风虽然不大,这个坡面平整没有遮挡,僵坐直吹着,时间长了很难受的。花儿又说要不我一个人先慢慢下山。实在不行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大山上肯定不能让她一个人就这么走,那我只好陪她一起下了。花儿想想没办法,唉,那怎么好意思,那我再坚持一会儿看看吧。
我从过来人角度鼓励她。经验说明,这是正常现象,第一次爬到体能极限,菜鸟都会感觉很难受,行百里半九十,坚持一下过去了就好了。实在不行咱们不勉强,不过我觉得你行。嗯,我觉得你行你就一定行。
十分钟以后,花儿终于象中国人民一样重新站了起来。我们鼓掌。
小猪的后劲发挥出来,渐渐走上了前面,我们让她照着自己的节奏走,天蓝和我在后押送花儿。
第二个大V字小了很多,花儿拖着脚步,咬牙坚持着。天蓝和我一前一后,保镖兼啦啦队员,同时兼政工干部。天蓝的口才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各种的威胁利诱,人生大义,旁征博引,软硬兼施。花儿越爬越蔫,苟延残喘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走走停停,又是半个来小时,终于到了V2的尽头。抬头,影影绰绰地,峰顶好像在望,只剩最后一个大V字了。我们激动地鼓励花儿:曙光就在前面!
然后,转弯,折向东。我们看到了真正的曙光!
只是色彩!不需要任何装饰,这个世界就可以如此瑰丽!
<P350>
这里已是14000英尺高度。我很快就后悔告诉了花儿这个。本想鼓励一下,没想到花儿欣慰地长叹一声,放心地再次瘫坐到了路边,一副大事已了的意思,看样子她已经很满足于这个人生新高度。
俩政工干部可不满足。14000英尺和14er登顶还是有质的区别,这么功亏一篑多不值。俩人陪坐着,一唱一和地做思想工作。天蓝施展如簧巧舌,古今中外,种种励志故事,从海伦凯勒到神笔马良,靠谱的不搭边的,也顾不上了。
花儿舒舒服服地靠坐着,美美地欣赏着冻人曙光,不为所动。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我们坐在高高的14er上面,听天蓝讲那过去的事情。渐渐地连我都觉得,眼前这几百米不爬下来,实在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无颜见烈士更愧对先人。花儿终于不胜其扰道,我以为14er上没有苍蝇蚊子啥的,没想到看点风景都不得清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无奈地说,唉,我还是上峰顶看日出吧。
V3更小了一些,不过三两百米。不过时间是相对的,空间也是相对的,长度嘛,当然也是相对的,此时的一米可以等于彼时的一里,今晚花儿对相对论肯定有了切身的体会。小猪已经快要登顶了。弱弩之末的花儿挪着凌山微步,一步三喘,十步一停,却真正走出了弱柳扶风的风采。
见她晃晃悠悠走得神游化外的样子,天蓝和我使个眼色,俩人一左一右夹住,恐怕她一时脚软滚下山去。接近凌晨5点,不到一个小时就要日出了。花儿开始有轻微头痛的症状,消耗过大,可能也有点高山反应,好在来的比较晚,应该可以扛过去。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我们不再压榨她可怜的体力,而是改变策略,频繁地站下短暂休息。也只是站着,架在俩保镖肩膀喘口气而已,不敢坐下,耽误时间不说,坐下站起本身其实也挺消耗体力。
最后半段花儿体力实在是到了极限,不做二不休,干脆就任俩保镖架着走了。终于转过弯。再次迎向东方,这一次,我们看到了曙光下的丹佛灯火!
<P360>
峰顶看起来近在咫尺,只剩最后两个小之字,几十米的冲刺。我们终于坐下休息,让花儿为最后的冲顶积蓄能量。
一万四千二百尺,我们的视野广大,终于脱出山谷的桎梏。群峰在夜色中浮现出来,莽莽苍苍,西北有雾霭淡淡地弥漫在峰间。麦克莱兰山岭的那道垭口已经低过我们的脚底,岭后果然是一大片翻涌的云海。晨间地面温度开始上升,云海愈加积聚浓厚,终于溢出垭口,沿这一侧陡峭的坡面直泻下来,竟成一条炼乳般流动的云瀑!果然疑是银河落九天,是我再也没见过的奇景。
5:30am,我们准时登顶。最后的一段路花儿是自行攀登的。
小猪等了我们一会儿了,她看起来已经蛮轻松,这位姑娘潜力深厚,前途远大。先锋小队已经出发继续探险托雷峰。我们找到格雷峰的14er签到簿,小猪,花儿,天蓝,三个人骄傲地写下自己的大名。然后喘息着,在残雪的山巅坐下,照相,喝水,吃能量棒。
东天彤霞万里。
我们在寒风中哆嗦着,坐看曙光幻变,静待落基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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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走进了月光里。
这是格雷峰脚。凌晨三点,我们行走在一道小悬崖的边上。
半个小时前,我们离开的遇熊处,差不多正是一半的路程,三分之一的爬高。从那里开始,坡度不再平缓,高度的迅速爬升终于让我们挣脱了麦克莱兰山岭的悠长阴影。半月斜挂在东南的山尖,山高月小,虽然月色并不明亮,我尝试着关掉头灯,却也大致可以辨明路径,不必担心左侧的小悬崖。这是一段半面坡,我们行走在坡脊上,而在右侧,隔着缓坡的山谷,清淡月华里,托雷峰在身边巍然虎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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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了可疑的熊影,再见了久违的月儿,每个人的轻松都写在脸上。在这个高度,不用再担心种种未知的生物,我们终于可以享受真正的月光夜爬。
只是这一段沿着坡脊直线上升,颇有一点坡度,徒步径也甚是崎岖,大致是整条一级线路相对辛苦的一段了。队伍的速度明显地慢下来,看得出花儿和小猪步履很沉重了。我估计她们差不多该到了体能极限点,终于跨过13000尺高度,我们站下来,稍稍喘息。先锋小队则再次展现实力,又走上了前去。
我们现在正站在格雷峰脚下。宽大整齐的北坡,在视线中一览无余,遥遥地似乎可见峰顶在高处,只是坡面隐于月光阴影之中,一片广大的暧昧。旁边她的姐妹托雷峰月光直照,山势却冷峻嵯峨。果然是碧落尘空,光摇半壁,月在万峰顶。
一行人肃然静观,默立无语。
山岭环围,一谷月色如水,朗澈清凉,呼吸里仿佛都是那淡致透明的韵味。此山此月,不论秦晋,自在自如不知已多少年。
半响,小猪才轻叹了一声。
而遥想岭外,笛伦小镇灯火星点不眠,落基大山纵横浩瀚无匹,却当是媚月如梦,寒峰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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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峰北坡估计有近三十度的坡度,其实也挺陡,若是直线攀登,是很辛苦的。好在北坡坡面平整,登山径开始在坡面呈大Z字形迂回上升,大大缓解了坡度。虽然如此,毕竟是连续爬升,还是很考验脚力。
我们数着Z字的线段,一转一折一个V字正好做里程碑。第一个大V字尤其漫长,几乎斜跨了整个坡面。小猪休息后身体似乎在进入状态,虽然走得缓慢,但是步伐挺坚实,花儿就有点脚步虚浮,显然是在勉力支撑。这是考验意志的时候,我们鼓励着花儿坚持下来,不要停。
终于走完第一个大V字,花儿瘫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也难怪,这一大段有一两公里长,过六百尺爬升,连我们都有点人困脚乏了。两位美女精神都很有点萎顿。凌晨四点,对熬夜人正是最难捱的时候。我们决定做一个十几分钟的修整。
花儿说俺实在没劲儿了,要不你们走吧。这可不行。此刻正是一天温度最低的时候,在这个高度更加寒冷,小风虽然不大,这个坡面平整没有遮挡,僵坐直吹着,时间长了很难受的。花儿又说要不我一个人先慢慢下山。实在不行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大山上肯定不能让她一个人就这么走,那我只好陪她一起下了。花儿想想没办法,唉,那怎么好意思,那我再坚持一会儿看看吧。
我从过来人角度鼓励她。经验说明,这是正常现象,第一次爬到体能极限,菜鸟都会感觉很难受,行百里半九十,坚持一下过去了就好了。实在不行咱们不勉强,不过我觉得你行。嗯,我觉得你行你就一定行。
十分钟以后,花儿终于象中国人民一样重新站了起来。我们鼓掌。
小猪的后劲发挥出来,渐渐走上了前面,我们让她照着自己的节奏走,天蓝和我在后押送花儿。
第二个大V字小了很多,花儿拖着脚步,咬牙坚持着。天蓝和我一前一后,保镖兼啦啦队员,同时兼政工干部。天蓝的口才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各种的威胁利诱,人生大义,旁征博引,软硬兼施。花儿越爬越蔫,苟延残喘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走走停停,又是半个来小时,终于到了V2的尽头。抬头,影影绰绰地,峰顶好像在望,只剩最后一个大V字了。我们激动地鼓励花儿:曙光就在前面!
然后,转弯,折向东。我们看到了真正的曙光!
只是色彩!不需要任何装饰,这个世界就可以如此瑰丽!
<P350>
这里已是14000英尺高度。我很快就后悔告诉了花儿这个。本想鼓励一下,没想到花儿欣慰地长叹一声,放心地再次瘫坐到了路边,一副大事已了的意思,看样子她已经很满足于这个人生新高度。
俩政工干部可不满足。14000英尺和14er登顶还是有质的区别,这么功亏一篑多不值。俩人陪坐着,一唱一和地做思想工作。天蓝施展如簧巧舌,古今中外,种种励志故事,从海伦凯勒到神笔马良,靠谱的不搭边的,也顾不上了。
花儿舒舒服服地靠坐着,美美地欣赏着冻人曙光,不为所动。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我们坐在高高的14er上面,听天蓝讲那过去的事情。渐渐地连我都觉得,眼前这几百米不爬下来,实在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无颜见烈士更愧对先人。花儿终于不胜其扰道,我以为14er上没有苍蝇蚊子啥的,没想到看点风景都不得清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无奈地说,唉,我还是上峰顶看日出吧。
V3更小了一些,不过三两百米。不过时间是相对的,空间也是相对的,长度嘛,当然也是相对的,此时的一米可以等于彼时的一里,今晚花儿对相对论肯定有了切身的体会。小猪已经快要登顶了。弱弩之末的花儿挪着凌山微步,一步三喘,十步一停,却真正走出了弱柳扶风的风采。
见她晃晃悠悠走得神游化外的样子,天蓝和我使个眼色,俩人一左一右夹住,恐怕她一时脚软滚下山去。接近凌晨5点,不到一个小时就要日出了。花儿开始有轻微头痛的症状,消耗过大,可能也有点高山反应,好在来的比较晚,应该可以扛过去。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我们不再压榨她可怜的体力,而是改变策略,频繁地站下短暂休息。也只是站着,架在俩保镖肩膀喘口气而已,不敢坐下,耽误时间不说,坐下站起本身其实也挺消耗体力。
最后半段花儿体力实在是到了极限,不做二不休,干脆就任俩保镖架着走了。终于转过弯。再次迎向东方,这一次,我们看到了曙光下的丹佛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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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顶看起来近在咫尺,只剩最后两个小之字,几十米的冲刺。我们终于坐下休息,让花儿为最后的冲顶积蓄能量。
一万四千二百尺,我们的视野广大,终于脱出山谷的桎梏。群峰在夜色中浮现出来,莽莽苍苍,西北有雾霭淡淡地弥漫在峰间。麦克莱兰山岭的那道垭口已经低过我们的脚底,岭后果然是一大片翻涌的云海。晨间地面温度开始上升,云海愈加积聚浓厚,终于溢出垭口,沿这一侧陡峭的坡面直泻下来,竟成一条炼乳般流动的云瀑!果然疑是银河落九天,是我再也没见过的奇景。
5:30am,我们准时登顶。最后的一段路花儿是自行攀登的。
小猪等了我们一会儿了,她看起来已经蛮轻松,这位姑娘潜力深厚,前途远大。先锋小队已经出发继续探险托雷峰。我们找到格雷峰的14er签到簿,小猪,花儿,天蓝,三个人骄傲地写下自己的大名。然后喘息着,在残雪的山巅坐下,照相,喝水,吃能量棒。
东天彤霞万里。
我们在寒风中哆嗦着,坐看曙光幻变,静待落基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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