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一波移民潮。上帝弹了两指,时间过去数年。我辗转来到这龙虾鲸鱼之地,龙弟则流连于各处,看鲸鱼的宏 伟愿望在生儿育女的奔波中也渐渐消磨掉了。
然而人总是要折腾自己,今年老土的我们瞄准了迪斯尼,佛罗里达那个。价钱合适呀,7天六夜的旅馆加机票也才 400多,加上吃饭门票1千刀应该足够了。于是开始制定行程,打探各种省钱的门道,一通忙活。这时候南方传来了 不幸的消息,说是墨国的猪们遭了灾了,老婆说这旅程看来要取消。我说这墨猪跟迪斯尼的米老鼠难道是亲戚?老 婆于是给我普及了一番关于猪流感的历史,现状和未来的 知识。后来我放狗查了一下地图,好家伙,这迪斯尼和病源地也就是隔海相望呀,那就取消吧。同时暗自庆幸自己 老成持重,机票旅馆没有急吼吼地订上。2009年短暂的春天就这样莫名地结束了.
不过一颗中年的心一旦被某种欲望点燃,那火苗是很难熄灭的。旅行支票已经开出来了,要收回,对身心都是一种 摧残。去哪呢?南边猪瘟,北极太冷,西海岸太远,明年吧。海洋三省如何?老婆被自己的提议打动了,翻出一份 星岛日报,上面各大旅行社的广告陈列着诱人的词句:魁北克古堡酒店,爱德华王子岛龙虾大餐,芬迪湾观潮,孟 克顿神奇的磁力山。听起来不错呀,该有的元素都有了,"不过没有鲸鱼",老婆仔细阅读后有了个重大发现。鲸鱼 !这个尘封的愿望就这样从记忆深处被挖掘出来,原来它从未消失过。如果冥冥中有人在安排我们的行程,那么从 东京到多伦多,我们已经完成了一万多公里。直觉告诉我,现在我们离最近的鱼群应该只有1千多公里。看来有的预 言能否实现完全看自己。不过各旅行社的加东7日游由于时间价钱等因素,都不包括观鲸。所以唯一的选择是自己去 。不管如何,2009年就是这个鲸鱼之旅了。
加拿大大西洋沿岸,共有五处地方看鲸鱼比较有名,分别是魁北克的PERCE半岛,NewFoundland,St John, Nova Scotia(NS)北部的Cape Breton国家公园,以及南部的Digby。5者中尤以Digby出名,鲸鱼的种类齐全,特别是巨大 的蓝鲸,在其他区域较难看到。Digby位处NS西南,芬迪湾的东岸,距离哈利法克斯200多公里,和St John遥遥相望 ,每天有定期的轮渡往返。芬迪湾大体呈狭长的梯形,长度约250公里,宽则为50至150公里,涨落潮的最大差值可 达15米。由于水产丰富,气候适宜,成为鲸鱼天然的栖息地。digby呈长长的锥形,被两个窄窄的海峡分成3段,分 别由轮渡连接。
如果从多伦多沿着加拿大国道直接开车过去,距离为1,500多公里。因为我们中途要去Gaspe以及PEI,所以要开2, 600余公里才能抵达,颇有些长路漫漫的感觉。Digby,呵呵,鲸勒戈壁,多喜性的名字。我们最终在6月24号的行程 上写下了如下的注释:Charlottetown,PEI-->Halifax-->Digby,527公里。
制定行程是个异常繁琐的过程,特别是我们的行程是12天,6500公里,包括两家六口人。最终我们在digby的long island预订了一家B&B,$145含税,算是不错的价格。房东是个白人老太太,在岛上经营饭店旅馆数十年。
我们于六月20号出发,雨雾一路伴随。离开PEI的时候,想拍一个联邦大桥的全景,可惜全长10多公里的大桥只有一 百米可见。出发前我们估计下雨可能是整个行程的最大不利因素,但最终发现雾的影响更大,因为雾分布的范围广 ,而且持续时间长。
不过24号那天,老天似乎开恩,离哈利法克斯越近,天气就越好,穿过哈利法克斯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白云点 点,被PEI的大雾郁闷了两天的众人逐渐欢快起来。Digby距此地不远,明天应该不缺少阳光。余下的两百公里似乎 证实了我们的猜测,但到最后的10余公里,我们在5分钟之内又重新由朗朗晴天驶入了无边无际的雾霭之中,众人的 心情又一次跌入谷底,谁都没想到岛屿的气象如此多变。到达轮渡的时候已是傍晚,大约8点钟,100多米宽的海峡 我们就是看不到对岸。最终在B&B安顿下来已经是9点多钟,老太太一如电话里的和善。说到最关心的天气,她说这 几天的预报已经变过多次了,从大雨到大雾到晴天,什么都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明早自己打开窗看看。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命运之神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祈祷而对我们有丝毫的眷顾。雾更重了,到处都是湿淋 淋的,这倒有个好处,拍花不用带喷壶了。
早饭之后,老太太帮我们联系了几个观鲸公司,由于雾的原因,9点半那一班都取消了,今天能否成行取决于1点半 的天气。后来老太太向我们解释说,这雾分两种:island fog and sea fog。岛上有雾不代表海上有雾,反之亦然 。渔民们出海前都会到灯塔上观察。
由于多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抽空去了岛上的一个著名景点:balancing rock,如果是晴天,排出来的照片一定非 常好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岛上的天气逐渐晴朗起来。蓝天白云,山间小屋,停泊在港湾的船只仿佛在都在安抚我们已 经非常脆弱的心灵。不过海上的雾看来还是很重,但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奔波了两千多公里,总要出海试试看。
船票成人49,孩童25,整个海上之旅在3至4个小时,我们按事先的提示准备了一些饼干面包,同时带上了防寒的衣 服。我们即将乘坐的小艇Fundy Cruiser长42英尺,驾驶舱内有导航仪和海洋水产显示仪。这水产显示仪比较神奇, 具体的工作原理不太清楚,但大致上它可以显示周围海域海洋生物的密度。牧民逐水草而居,鲸鱼则逐水产而栖。 所以海洋生物的密度的信息可以帮助船长判断鲸鱼出现的几率。船长是个3,40岁的汉子,另外有个导游Mary,看起 来经验都挺丰富。船上有4排长椅,当天共上了20多个人,各地的都有,都是满怀希望的人,大家的兴致并未因海上 的雾而有所消减。坐定之后,各位摄影发烧友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悄悄观察了一下,还是以佳能居多。长枪短炮 不少,我的师奶相机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60多数的老太太,坐下来之后先拿出来一个Nikon D300,然后用装上了个大炮。刚开始没看清型号,感觉上比我的18-200大了一圈。后来一问原来是80-400,耗资1000 英镑。原来老太太是从英伦过来的,跨越大洋,也是为了鲸鱼。如果拍不到鲸鱼,我们应该不是最惨的。
下午1点半,Fundy Cruiser终于启航了。游客们都还挺兴奋,岸上的山岭,灯塔仍然清晰可见,我没舍得多拍,生 怕给鲸鱼留下的空间不够。Mary开始给大家介绍船上的设施以及芬迪湾鲸鱼的种类。在这里最常见的鲸鱼大致有 Finback,Humback,right whale,Minke。Blue whale则要看运气了。经过数天的折磨,我想我只要看到最小的Minke 就满足了。
小艇突突突,开出去有几公里,雾正如我们所料越来越重,能看到的范围是个直径约100米的圆,头顶的太阳只能看 到一个模糊的光影,周围船的汽笛不时响起,但只闻其声。如果诸葛孔明派船在此地走上一遭,估计赤壁大战的箭 够用了。最后,我们终于在海中的某处停了下来。孩子们仍然兴致高昂,高声数着船边的水母。Mary解释说要在该 处停留5分钟,要求全船静默,船长要听鲸鱼的呼吸。看着Mary认真的样子,这应该不是玩笑。当你丧失了视觉的时 候,听觉看来是唯一可以依靠的,毕竟人类的嗅觉太差。然后发动机停了,船上的众人也安静下来,连孩子都屏住 了呼吸。船长爬上驾驶舱的顶端,开始四处张望,还有聆听。这样过了四五分钟,除了一些背景的声音,一片沉寂 。鲸鱼应该是比较聪明的动物,他们那时应该和我们一样,都屏住了呼吸。
于是船继续向前开,到一个新的地点,又重复相同的静默,这样反复了几次,我们终于在某处听到了一种低沉的声 音,虽然绝大多数游客都不知道鲸鱼的呼吸是什么样的,但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船长动作极其迅捷,迅速从 顶上翻下驾驶舱,小艇向右前方奔去。但可惜我们扑了个空。船又继续向前,气温越来越低,人们陆续换上了厚衣 服,没衣服的也都向Mary 要来了毯子盖上。有人开始打盹,但旁边的老太太还是气定神闲,手里的相机保持在随时 可拍照的状态,脸上保持着微笑,看不出一丝内心的波澜,这让我很是佩服。
(船长兼大副兼水手)
(郁闷的两群众)
再后来,那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终于让大多数游客都困倦了,船上提供的咖啡和热巧克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也在 消灭了一碗方便面之后开始打盹。我说过世上的事情都是无法预测的,谁会想到我们会在公元2009年六月的某天穿 着羽绒服在大西洋某处的小艇上打盹呢。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游客的骚动惊醒,有情况,于是条件反射地拿起 了相机,靠在栏杆上张望,原来不过是十数米外的海面上有几个海鸟在扑腾,有图为证,看来这是我今天的唯一的 收获了。我看了看旁边的老太太,她睡得正香。我不免为她错失了这次绝佳的机会感到难过。
(鸟儿,你可知道鲸鱼的方向)
然后Mary遗憾地向大家宣布我们已经在返航的途中了,4个小时,船长爬上爬下,已经尽力了。Mary开始给大家登记 ,钱没法退了,但给每人一张永不过期的RainCheck。只要你不远万里的赶来,观鲸的大门永远为你免费敞开。后来 我们暗自分析,其实船长在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当天看不到鲸鱼。即便如此,作为游客,总是希望赌一把。
晚上在旅店上网,很凑巧龙弟也在线上,我和他说起鲸鱼的预言和此次的海上之旅。他在地球的背面停顿了一会, 然后说:至少你们享受了过程。闻听此话,我语重心长地敲下了如下的话语:关于过程与结果,世界上的事情大致 分成三种,一种是过程与结果并重的,比如夫妻行周公之礼,过程与结果缺一不可;二是注重过程的,比如你应邀 赴宴,满汉全席,你不能一上座就饱了;三是结果至关重要的,比如女人怀孕生孩子。咱们这次长途奔波几千里, 其过程和怀胎十月何其相似。他又停顿了片刻,回了如下的话:你应该尚在过程之中,高潮就在后面。鉴于此,话不 投机,我也就关了机,洗洗睡了。
希望之旅变成了失望之旅,伤痛是双重的,心理上的就不说了,身体上的更直接些:由于大雾造成的错觉,我没擦 防晒霜,晚上整个脸变成了红色,额头处连手碰一下都疼,然后的脱皮是后话了。后来我们来到哈利法克斯,当地 的朋友马兄告诉我看鲸鱼是要讲缘分的,他出海两次都没有看到。我听了稍稍觉得有些安慰,别人的不幸到底是最 好的疗伤剂。
至此行程过半,接下来的Cape Breton也是此行的重点。于是收拾好心情以及三张RainCheck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