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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品经济学》读后(一):作为一种商品的毒品

1.这本书,很多年前我就听人介绍,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读,这一次,在图书馆借到了英文本。



关于内容,“麦读”已经有非常精彩的简要介绍:毒品经济学:贩毒集团是如何运营的。

3.书名叫毒品经济学,作者意思是,毒品集团和其他的企业,如书中经常予以对比的沃尔玛、麦当劳一样,同样面临供应链、人力资源等问题,同样要服从经济规律,只不过由于面临的环境不同和自身情况的不同,才会有不同的解决措施。作者就是运用经济学的方法,去分析这些问题,检讨现有的毒品规制政策,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在我看来,之所以应当并且摒弃道德化的语言,从经济学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是作者提出的如下两个例子:

3.1从2014年开始,英国国家统计局(the 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开始对毒品产业进行统计。根据该局的统计,毒品产业对英国GDP的贡献值是74亿美元,而英国并不是全球最大的毒品生产或消费国。

这么大产值的一个行业,如果还是泛道德化的讨论,而不是从经济学的角度去思考、进行规制,是拱手将这个行业交给犯罪集团。

3.2作者提到了德克萨斯州公共安全局(the state's Department of Public Safty)一次“奇迹”般的缉毒行动:没有开一枪、没有伤一个人,事实上警察压根就没有离开其办公室,缴获货值18亿美金的毒品。只不过,毒品的货值,警察没有按照美墨边境的批发价(whoesale prices)算,而是按照在美国市场销售的零售价(retail prices)算。如果按照零售价,只值1.6亿美金,是零售价的十分之一。

如果不采取经济学的方法去思考并制定政策,那么相关的政策必定是事倍功半。

3.3与作者的分析视角不同,我运用作者提供的素材,打乱结构,从毒品市场的视角来看待毒品市场。经济学嘛,自然就是研究市场。提到市场,自然就少不了毒品市场的需求方、供应方、商品这几个视角,而这几方面,也是我的分析视角。

这是第一篇,分析毒品市场的商品——毒品。

4.简单的分类:天然提取物和人工化合物

按照是否属于化合物,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海洛因、可卡因、大麻这一类是天然植物中的提取物;一类是冰毒以及本书中提到的合法致幻剂(legal high)、中美关系中备受关注的芬太尼,特点是都属于人工合成的化合物。

5.天然植物提取物

5.1从生产、消费的环节来看,海洛因、可卡因、大麻的的种植,主要是在南美洲(比如秘鲁哥伦比亚),消费主要是在美国和欧洲,中间的贩卖主要是墨西哥、中美洲、加勒比国家。


不管是消费、生产还是贩卖,都已经是一个国际化的市场。一个国家打击毒品的胜利,从全球范围来看,只是毒品的活动换了个地方,并没有取得什么成就。比如,1990年底,在秘鲁打击毒品种植成功,只不过是换到了哥伦比亚;而十多年后,哥伦比亚的成功,又让种植回到秘鲁。贩卖的主力军,也是加勒比海国家(危地马拉)-墨西哥-中美洲(洪都拉斯、萨尔瓦多)-加勒比海国家之间相互轮替;消费端,美国打击,欧洲起来,欧洲打击,美国起来。各国的政治家,考虑的就是在自己的国土打击所取得的成就,至于别的地方,他们是不关心的。

5.2 海洛因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是低端毒品。服用海洛因的主要是年轻人、嬉皮士、有色人种。中年人、中产阶级、白人的低比例较低。但是,由于麻醉药、镇痛药的滥用,使得患者即使在病痛痊愈、减轻后仍需要服用,但是难以通过合法渠道获取,非法渠道价格又太为昂贵,只能接受价格相对较低的海洛因。因此,服用海洛因人群的年龄、社会阶层开始提升,而且90%的人群是白人,此前很少服用海洛因的女性也开始服用海洛因。

正如新华社2023年7月18日在《中国不背这个黑锅——起底美国芬太尼滥用难禁绝的根源》中说的:

在美国医疗制度中,医药代表作用很大,他们以讲学、资助为手段鼓励医生开药方,造成许多人药物成瘾。

对此,作者的看法是,

美国不是花较少的钱去帮助那些止痛片成瘾的人士戒药,而是任由他们进一步滑向海洛因的深渊,然后花更多的钱去打击海洛因。

在我看来,帮助成瘾人士戒药,在我看来,其实就是让医生继续控制剂量的合法开药,采取多种方法逐步减少对止痛片的依赖。对此,书中有一个例子,只不过都是个案。

同样在上面的报道中,新华社说:

美国政府和政客在减少国内毒品需求、加强处方药管控、强化毒品危害宣传教育等真正关键的工作上无所作为。

新华社的这个说法,我认为其实没有说到点子上。

5.3一直以来,可卡因都是主流的毒品,其价值也比较高。用于提取可卡因的古柯叶的种植,主要是在南美的安第斯山脉国家(秘鲁、哥伦比亚)。对于可卡因的打击,之前的政策是,打击种植:破坏农民所种植的古柯叶,使用卫星去探寻农民所种植的古柯叶,然后用直升飞机运送武装人员去破坏,或者直接从直升飞机抛洒除草剂。

后面的经济学考虑是:打击供给,抬升种植端古柯叶的价格,传导到需求端的可卡因,进而抑制需求。贵了,买的人就少了。


但实际上,种植端抑制,只不过是让农民的生活更加的贫困,对需求端可卡因的价格影响,微乎其微:需求端与种植端的价格,相差十倍以上——用于提取一公斤可卡因的古柯叶,价值为几百美金,而一公斤可卡因,在需求端,价值超过10万美金,贩毒集团在某一地区具有垄断性,只要种植古柯叶比种土豆等其他农作物划算,政府的打击,基本不会影响需求端价格。

因此,作者的看法是,与其花钱去破坏农民种的可卡因(这些钱是美国援助的,哥伦比亚和秘鲁自己没钱),还不如花钱去帮助农民种植土豆、销售等其他农作物,让农民感受到种土豆更划算,就没人种可卡因了。

其实,还有一个中国经验,作者不知道:如我之前说的,农村的绿化好了,根源是农民进城打工,没人破坏森林。如果能让哥伦比亚和秘鲁的农民进城,甚至进入北美打工,那不就没人种可卡因了吗?北美正好缺劳动力。当然,这个问题,涉及到北美的移民政策,是个大问题。

5.4大麻。

目前,美国31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已经实现大麻合法化,加拿大大麻也是合法的,但是这本书写作的时候(2016年前),美国仅有科罗拉多等几个州是合法的。在美国,40%的人承认吸食过大麻,每年400亿美元的产值,相当于音乐产业,由于非法,实际上是由贩毒集团独享。

作者举了一个例子:一公斤的大麻,在德州的埃尔帕索(El Paso,墨西哥边境),200美元;运到纽约市1000美元;运到夏威夷,价格就是6000美元。作者还提到一项研究,以美墨边境为起点,运输距离每增加一公里,每公斤大麻的价格上升500美元。由于科罗拉多州大麻合法,结果就是,墨西哥走私的大麻,其价格相对于科罗拉多州的大麻,只有最临近的德州才有竞争力,其他的州,比如华盛顿州,去合法的科罗拉多州买大麻更合算。

结果就是,走私大麻的墨西哥贩毒集团遭受毁灭性打击,大麻卖不出去了。警方的一次行动,缴获了30吨大麻。在以前,以大麻的周转速度,根本不可能这么大的库存。

合法的大麻,相对于非法大麻,有如下优势:1.墨西哥种植大麻也是非法的,所以不能规模化。太值钱,被偷被抢,警察不管,也不能投保。大麻种植,需要大量的电,会产生大量的热,容易被警察发现。2.合法化,精细化,可以搞各种试验,检测重金属等各种有害物质,还可以生产出各种口味,开发大麻咖啡、冰淇淋等各种周边食品。3.标注含量,消费者知道自己服用的是什么。

科罗拉多州合法化第一年,发牌照、征税,产生了7600万元财政收入、7亿元的销售收入(这个收入以前都是贩毒集团的),持有大麻的人,从此前的30000人下降到2000人。当地还产生了大麻旅游等相关产业,带动了一系列的就业、税收。




6.合法致幻剂(legal high)

与海洛因、可卡因不同,合法致幻剂,是合法的。但是,它的合法性,是在和监管赛跑。监管没有规定什么致幻剂是合法的,经营者不断的研制出新的致幻剂,发生事故后(服用致幻剂导致伤亡),监管就禁止,然后经营者研发新的,周而复始。

作者提到,对于一种其需求不能完全消除,但是对人类健康有害的东西,比如烟、酒,如果法律认可其合法性,商家为了满足消费者需求,会想办法去减少其有害物质,或者明确标识出有的有害物质,提示其存在的风险。烟和酒,不断降低烟里面的尼古丁、焦油,有各种酒精含量的酒,有各种口味,有各种标识,就是一个例子。在这种情况下,起码消费者知道自己吃的、喝的是什么东西,其坏处是什么:吸烟有害健康,可能导致肺癌等疾病,大家都知道,烟民自己也知道。

但是,对于致幻剂,由于监管所做的,就是出事就禁掉。导致经营者没办法提高现有产品的工艺,只能是不断的研发新的产品,等出事后再去研发新的。结果就是,一直到吃死人了,经营者不知道、监管不知道、瘾君子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含了些啥,只知道吃死人了。

新西兰作为合法致幻剂最大的消费国(他们离南美太远了,可卡因、海洛因运到那里,价格太贵了),曾经采取了如下措施:给厂家、商家发执照,合法化,不得卖给未成年人,厂家必须要在产品上标明其生产的地址、名称,标识产品的成分,让消费者知道是啥。

但是,新的监管框架,过渡时间太长,导致此前在市场上流通的致幻剂在市场上的时间太长,产生了一些伤亡,产生了信任危机。监管取消了之前发放的执照,要求所有产品都必须经过评估后才能上市,但是又不允许在动物身上做实验,实际上就是无法评估、无法上市,又走回了老路。

后面贴图哥们就是书中提到的新西兰最大致幻剂公司的老板,还是个摇滚明星。


7.毒品的价格弹性

前面提到,种植端的价格上涨对消费端价格影响很小。价格弹性,是看消费端价格上升对消费者需求的影响。有研究通过所抓获的瘾君子尿检发现,可卡因的价格弹性是0.17,海洛因死0.09。也就是说,可卡因价格上升10%,阳性人员只下降1.1%;而对于海洛因,价格上升10%,阳性人员只下降0.9%。花了很大的力气打击毒品贩卖,价格提升了好多,但是需求并没有下降多少。反而是,价格提高了,贩毒集团的利润大大提升了。

在这个世界,金钱就意味着权力。打击贩毒,提高了贩毒集团的利润,实际上是提升了贩毒集团的权力。意想不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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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沙龙 / 谈天说地 / 《毒品经济学》读后(一):作为一种商品的毒品 +2
    • 此书是以黑色幽默的风格来描述毒品供应链,大陆貌似没出过中文版,是台湾出的,书名叫《毒家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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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觉得是非常严肃的经济学著作,扎实的调查和数据,不是那种泛道德化的人云亦云,台湾版本,电子版我看到了
        • 那是,俺说黑色幽默是指其文字风格,学术味不那么浓,有点像读小说,呵呵.....随便截一页看看是不是:


          • 赞同,通俗易懂,否则以我26六个英文字母都没认全的粉红、工贼、玻璃心、碰瓷水平,不可能读懂,😄
    • 其实很多研究表明,大麻的毒副作用比尼古丁要低。就成瘾性来讲,也有研究表明酒精比大麻更容易上瘾。很多华人抽烟喝酒,却对大麻恨之入骨。其实抽烟更可恨,不仅对自己有害,对别人更有害。
      • 大家言论自由,愿意骂的骂,愿意泛道德的泛道德,愿意认真研究的认真研究,都没有任何危险,这就是我来加拿大最看重的
        • 哈哈,你这个网名就是被骂急了之后改的吧?你觉得在加拿大可以随便骂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在现实生活里你对人破口大骂试试,看看会发生什么。不要把网络当成现实。
          • 我没急啊,我觉得这些名字取得很好,所以网名都改成这个,还专门写了个文革语言博物馆的帖子,揉脸给我删了,约克还在。 您来了加拿大多年,应该分得清楚骂政府与骂私人,骂一项政策和骂一个具体的人之间的区别吧?
            • 所以你到底觉得是可以骂人,还是不可以骂人呢?
              • 对政府、领导要骂,
                对他们不能感恩戴德。对私人,生活中、网上,不能主动骂,但别人敢骂,一定不能怂,必须以暴制暴。我在大统华,对顾客和同事都很客气。但是,欺凌我的行政、店长,就算是大统华撑腰我也绝不惯着。我可不是只会在网上匿名骂骂捏捏的嘴炮,不服就干!就是网上,包括约克,都知道我的真名,骂人我都是实名,堂堂正正。错了我道歉。
                • 看来真是大陆刚来的新移民,对加拿大文化一点都不懂,加拿大领导的主要职责是给下属提供帮助的,我们都是有困难才需要领导去处理,汇报工作也都是领导看我们工作生活是否均衡然后给予帮助,政府只是按法律办事,你骂他们有啥用?这里唯一你能骂的就是政客
                  • 天朝语境下的领导就是政客。在天朝,只有体制内才有资格称领导。体制外叫老板。
      • 大麻致幻,伤脑。
        • 不是说大麻没有伤害,而是说与尼古丁比起来,伤害要小一些。
          • 肺癌的人会死,脑残的人不会死,所以伤害小一些?
    • 好文 首赞👍
    • 墙国化工厂是芬太尼和类似药物的主要来源,这些年已经是全球最大的毒品源头,作为商品来说黄俄贼获利巨大,应该多点篇幅才对
      • 里面说了,哪里来源不重要,打击供给没有意义,关键需求端帮助成瘾人士戒。
        • 如果戒毒真那么容易,那就不是问题了。在没解决戒毒问题之前,只能先打击供给
          • 您没认真看帖子。不过个人自由。
            • 看了。不过既然标题是经济学又是说商品的,前面大篇幅论述各地的毒品流通和利润,唯独到了墙国这里却匆匆带过,最大的毒品源却是最轻描淡写?
              • 说了,哪里来源不重要。这本书,包括我自己,对反华也不感兴趣,只关注毒品规制。打击供给,对需求端基本没影响,只能需求端合法化,标注清楚,自己选择,纳入监管。打击只是把毒品交给贩毒集团。
                • 如果来源真像你说的不重要,那就多说点戒毒吧,这么大篇幅扯毒品的流通又是哪门子的“来源不重要呢”?
                  • 您觉得重要,可以自己写,我能力有限
    • 对左派来说,不能强制戒毒,他们认为侵犯人权。
      • 这本书没说强制戒,反而从行文来看,他反对强制,而是合法化,明确标识。非法是把产业交给毒品集团。这和左派右派标签没关系,是实证加经济学分析。
        • 产业就是钱。道义呢?
          • 这本书反对泛道德化,只讲如何减少毒品以及带来的暴力犯罪对社会的危害。
            • 如果不泛道德化,毒品是肯定的,暴力犯罪也是肯定的,社会不太平更是肯定的。各位要交更多的税来对付这些也是肯定的。
              • 言论自由。不过要是真感兴趣,真的想深入了解这个问题,想提高自己所交的税的使用效率,可以读读原著,图书馆免费借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