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二 著
五十五、一些有趣的灵魂拷问离开体系后,我会遇到一些灵魂拷问,非常的有意思,很多我也实在是回答不了。每当交流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体系内有人就问:“你亲眼见到师父侵犯女性了吗?”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亲眼见到。”人家就说:“那不就得了,没有亲眼见到,就不是事实。不要再说了,诽谤善知识恶业很大。”吓得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得再想想,我哪里错了?还有人会说,东北的一个老修行都说了,师父没问题,难道人家东北的这位老修行,还不如贤佳和贤启?我就只好问,是老修行直接跟你说的,你亲耳听见的,还是别人转述的。人家就回答,是贤六找她给“看”的,然后她说师父没问题,贤六再把这个话转述给大家的。我就没法回答了。对啊,咱们怎么能跟人家老修行比呢?还有人会问:“你相不相信,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说:“对啊,这是《金刚经》里讲的,第一义谛啊,没错啊。”人家说:“那不就得了,所有都是虚妄的,师父的事当然也是虚妄的了,师父当然是清白的了。”我又被问倒了。还有人问:“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听说过吗?”我说:“听说过啊。”人家就说:“那你还说啥呢?有啥好说的呢?”我就想,对啊,有道理啊。也有人问:“你相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恶业显现。”我就想:是啊,这话没毛病啊,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啊。人家就追一句:“那不就得了。”立刻让我哑口无言。还有人问:“是,算了,别闹了,爸爸把女儿强奸了,你还能咋地?”我又被这奇葩的问题问倒了,这个咋回答?简直就没法回答啊。当然,也有比较谨慎的问题。人家问:“证据咱都知道,也相信,但是,有没有性侵的照片,视频什么的,或者体液?”我说:“没听说有。”人家说:“哦,那就不好说了。”还有的问:“那为什么某某大师也曾赞叹师父呢?”我只能勉强回答:“那是出事前,某某大师赞叹师父,出事后,就没有赞叹了吧。”人家就问:“难道某某大师看不出来师父是坏人吗?”我又被问住了。还有人问:“你知道文革吗?”我说:“我知道。”人家说:“那不就得了。”还有人问:“你知道自古以来多少大德被陷害被冤枉吗?”我说:“知道,很多。”人家说:“就是啊,那你干吗还怀疑师父?”我就又被问住了。还有人会说,那受害人也是有性格缺点的……唉,我也不好劝了,人家都受害了,还计较什么性格缺点呢。受害者的性格缺点不用查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违法犯戒。还有人问出非常奇葩的问题,说:师父为什么不找有偿服务呢?这个我怎么能回答呢?你得问他本人啊。当然,也有人直接就表达,你啥也别说了,我不听、不看、不信,师父就是被冤枉的。不光我经常被别人问住,我自己也常常被自己问住,万一师父就是佛菩萨示现呢?他就示现这样一个样子,所有被他临幸过的女性就可以成佛,那我看他的过失,岂不是要下地狱?还有人问:“贤二,你也不想想,依师父的条件,那么多社会上的女性他不找,非要找尼师?”这个问题,一下就把我问倒了。其实,别的师兄也曾经问过我,那天我们俩蹲在角落里犯嘀咕,这不合情理啊,犯不着啊,再说,师父是出家人,他应该知道,侵犯尼众是罪大恶极、天理难容的事情啊,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个因果呢?我也想不通啊!可是,事实就摆在那里。真是愁死人,后来,我忽然就想到,并脱口而出:师父就喜欢这样,这是癖好。他听了,当场就踹了我一脚,说:“你怎么能这么想问题?”不过,很快,他也很无奈地接受了。后来我观察了一下这些受害者和疑似受害者,她们都有一个特点:教育背景高,专业背景好,法律、语言,多数有海外学习的经历。还有一个更深刻的问题,有人问:“你的剃度师父,是不是对你有恩。”我说:“那是。”人家问:“那就不能背叛,就要跟一辈子。”我说:“他侵犯女性,我也要跟一辈子吗?”人家说:“也要。”我说:“那我还俗,然后再重新剃度,不行吗?”人家说:“不行。”我被彻底逼上了绝路。想想,人家说得也对,师父风光的时候,我到处跟人家说,我是师父的弟子,开口闭口都是我师父、我师父。现在师父倒了,我就跟他划清界限,一刀两断,确实也不地道。唉,我太难了!好吧,我师父还是我师父,我就不想重新剃度的事情了,我师父有错,我不学就好,学他好的一面。人间,很多问题根本无解,想多了,就会越想越昏。还有人说,那些受害人也很可疑,我跟她们打过交道,她们不是好人。这个我也回答不了,只能说:拜托,人家再不好,至少有足够的事实证明人家妥妥地就是我们的师娘啊。还有一位律师,在了解了所有的证据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是国家机器和意志或者是部分国家机器和意志陷害了学诚。我回应,你这个是阴谋论啊。他说,你为什么要排斥阴谋论?我也就没话说了。最后他很认真地提醒我,他很担心我的安全,认为我有可能被政府灭口,嘱咐我,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了学诚是被陷害的,要不动声色,一旦政府发现我醒悟了,不再为他们所用了,就会干掉我。我说,这个思维恐怕……他说,一切皆有可能,我就是按照这个方向这三年来一直在调查。在龙泉寺调查的时候,有深深地恐惧感,会睡在床底下。虽然我没有能力回应这些灵魂拷问,但是,基本的人类公认的理性还在。为此,我咨询过一些权威人士,我被告知,师父开始是抵赖的,但后来,证据确凿,师父就承认了。然后师父就被送回了福建。不只一个人说,师父有嚎啕大哭的情节。我还问过一些司法专业的人,人家告诉我,只要你干了,司法部门想查就一定能查出来。这个问题,我一开始也思考和抉择过,按照贤菜的讲述,2016年9月24日,在北京魏公村小区的民居里,发生了师父对两位女尼的侵犯。两人是按照师父的短信要求,从香港飞抵北京,贤菜保留了短信记录、订票记录,航班记录也应该是可以查得到,师父怎么去的那个民居,他自己不会开车,谁开车送的他,或者是打车,这些通过到处都有的摄像头也许可以查得到。当然,如果师父不承认,进入司法程序时,师父就应该要向司法部门提供,9月24日当天,他在哪里,如果他能找出自己在别的地方的证据,那贤菜就是诬告,他就是清白的如果他找不出来,那就要继续证真或者证伪。同时被侵犯的贤瓜在哪里,她应该也要接受询问。据贤菜说,师父离开的时候,有人开车来接他,是谁,这个如果想查的话,应该是可以查得到的。贤菜还说,在那个房子里还看到了一些女性的物品。师父后来解释,这是他的女性家人来这里住时留下的。只是,我们都知道,师父的家人来北京都是住龙泉寺的,那里留有专门的客房。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北京城到处都是摄像头,这些应该不是啥大问题。根据短信记录到的那些当事人,做一些刑侦和司法工作,应该不是难事。算了,我真的不想花时间写这些无聊的事情,我相信我咨询的司法专家告诉我的,如果想查,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这么多年,我们能安全稳定地生活在这个国家,一定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群体在默默地保护着守法的人,也在严密地监督着那些犯法的人。如果真的像有的人说的那样,只要你没亲眼看到,就没有,岂不是坏人都要无法无天了?况且,这是一个互联网时代,如果师父没有错,有人想陷害他,也许几十年前可以做到,现在就做不到了。所有不服气的人都会找出证据来,拿到网上论一论,对不对。其实,还有一些疑似受害人,只是当事人不肯站出来而已。真要把事情搞大了,就很难讲了,这些人的家属会不会出来讨个公道,好好的一个人就被弄疯了,谁家的亲人肯轻易放过?法律是讲证据的,我咨询过专业的司法工作者,强奸罪可能脱罪,因为证据不足,现在法律讲无罪推定。只要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他就没事。但是,聚众淫乱这一条,是跑不了的,只要有关键证人贤瓜的口述,就够了。从第一次师父和贤菜见面的谈话中,我注意到,他很早就考量了这个法律后果。人在做,天在看。后来有人问,三慧堂被雷击是晴天还是雨天。没错,是个大晴天,就被击了。网上有个说法,说是根据查看短信记录的时间,发现那天师父正参加某大德的葬礼,善良的人就会想,参加葬礼怎么会发这样的短信呢?不可能啊。事实上,师父发短信,是不分葬礼不葬礼的,有时间就发。我在他身边多年,他的手机平时就在兜里放着,有空就拿出来,戳几下,再放回去。有时候会客的时候也会发。他用的是手写输入法,那时候我以为他是日理万机。唉,信众真的是太善良了。后来,谎言可能是真的说不过去了,就有人解释说,师父那天是和两位尼师在那个房间里,但是啥也没干,给她们俩开示佛法,帮助她们调伏烦恼。可是,贤一、贤二跟了师父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出汗出力的,怎么不叫我俩去呢?我们俩也需要调伏烦恼啊,怎么轮也轮不到贤菜和贤瓜啊。有法师注意到,2016年9月24日,师父在北京侵犯尼众,两天后,师父就参加了一场三坛大戒,他是戒和尚,为四百多戒子授戒,戒场上,戒子们跪在路两侧,以事佛之心迎请师父。2017年,师父又在香港传戒,贤菜看到报纸上的消息,也是郁闷气愤得不行。所以,人间的事情,不是咱们普通人用常情可以揣测和理解的。想到这里,我又很委屈,跟了他这么多年,为他干了这么多事,出力出汗当牛做马,他也没有给我发过几个短信,有限的那些短信,我都当佛言佛语一样存着,舍不得删除。可是他却给那些尼师们发了那么多,有时候是整夜整夜地发,打出来,那么厚一摞。假如真像网上说的那样,某个团体要陷害师父,那就需要整个国家机器的配合,公检法乃至宗教局、统战部、中佛协,包括各级管理部门以及新闻机构,还有海外势力,外加贤启、贤佳、贤菜、贤鱼、贤一、贤二,外加中国电信等等,联合起来。勾结海外势力,政治迫害,这些说法是不属实,站不住脚的。我们这些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师父是中佛协的最高领导,中佛协是个什么机构呢?又不是行政管理机构,又不是政治军事经济安全等要害部门,跟中国风筝协会性质差不多,就是一个民间组织,只是涉及到宗教,比较敏感而已。依中国的体制,用得着陷害他吗?事实上,有很可信的人曾经告诉我,当年本焕老和尚在世的时候,有领导去看望他,问他对学诚的看法,老和尚说,这个人有问题。当时师父正在势头上,老和尚的表态就没有被重视。据网上有人讲,惟贤长老也不看好他。这些年,我们太膨胀了,我们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我们也不是中国佛教的代表,我们就是一批走弯了路的修行人而已。甚至有人会臆想是海外的宗教派贤佳、贤启来师父身边卧底十年,然后通过陷害师父来打击中国传统文化,遏制中国的伟大复兴。这就更荒唐了!我觉得,国家和我们一样,是想保师父,也是保自己的颜面。这些年,我们是亲眼目睹了国家一直在培养他,给予他各种社会职务以及国际国内的平台,希望他能够利国利民利教。可是,他打了我们的脸,也打了自己的脸,也打了国家的脸,也打了栽培和提携他的领导的脸,打了那些信任他的、皈依他的、护持他的信众的脸。甚至,还打了当年培养他的赵朴老的脸。还打了福建家乡那些以他为荣的乡亲们,以及多年来不惜财力护持他的功德主。搞到海外也拿这个事情挤兑咱们,再加上一些不明真相或者不想知道真相的信众们对国家和政府愤愤不平的样子,让国家情何以堪。算了,不提了,提起来,全是泪。 五十六、还会有悲剧发生吗这个可能很大,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师父认错,也没有管理层说对不起。而且,据陆续从体系出来的人反映,师父依然牢牢地操控着体系里的大多数人。最危险的是,管理层告诉基层尼众,随时可以带她去见师父。而师父本人也成功地在很多人面前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清者自清”被冤枉的大德,就在福建老家的崇恩禅寺里,又重新聚集了一百多人,都是坚信他是无辜的出家众,每天学习,要写心得体会,还有一个内部刊物,心得体会发布在刊物上,大家分享。其实,真的不想用最坏的可能去揣测人,但是,更坏的情况在谁都无法想象的情况下就发生了。再有人受害,发生悲剧,是不奇怪的。师父本人的性格和做法早已经超出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逻辑,所以,我觉得他得过精神病的经历导致了他过去的行为是最贴切的。他的过去很疯狂,不是吗?极乐寺的管理层从不成熟也变得越来越成熟,说谎已经没有了底线,她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来应对政府管理部门的检查。包括各种形式的暗访。她们会巧妙地召集大家开会,坦诚地征求大家对未来的意见,包括离开师父的控制,有胆子大的就表达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这些人就被特殊对待了,如果有领导检查,是绝对见不到她们的。体系内对出去的人,不断散布她们过得不好,造谣她们需要到处化缘才能生存,以此来打消大家离开的念头。甚至还安排了专人给那些离开的尼师打电话,让她们深觉恐惧,到哪里都离不开体系的掌控。一位尼众私下里悄悄联系我,说自己看不到未来,觉得不对劲,想出来,但是不敢走出这一步。问她为什么?她说了心底真实的想法,担心出来后没有衣食。其实,她在出家前曾经独自在欧洲旅行,受过非常好的教育。她自己也很诧异自己的变化和想法。但是,走不出来,就是现实。管理层从出事到现在人员就没有真正变过,依然是那几个人,组织严密,层层管控着几百女众,有的人依然还担任当地佛协的职务。学诚还有个绝招,常常给准备去海外的精舍的尼师送礼物,各种零食、日用品,都是不值钱的那些小东西。每一个去海外的尼师,他都会嘘寒问暖,差人送去粉丝、点心、小礼物,等等土特产。并且不是邮寄,而是派人专门送到现场对接点,告诉现场接收礼物的尼众说,这是师父妈妈最爱吃的粉条,是师父亲手包装好的……什么什么的。送这些礼物的同时,会嘱咐她们保密,增加很多神秘色彩。有个尼众收到师父送的眼药水,转送给她的好朋友,骄傲且神秘地嘱咐:这是师父送的,别跟任何人说。还有一次,师父给某个部门的几位同学送了月饼和五谷粉,当家师亲自转交的,并且嘱咐要体会师父的心意,不要告诉别人。因为这个“不要告诉别人”,让女众们觉得,能获得师父的礼物,是稀有难得,是师父对自己莫大的肯定和认可。神秘礼物这一招,对那些依赖心强的女众很有效,这也是管理层死心塌地的一个重要原因,不知道师父这套是跟谁学的。换我,打死也干不出来。一个两个的还行,几十上百地关怀,多少年如一日地干这个事情,一般人怎么有这样的心力?山西还有一个白泉寺,里面也住着不少尼师,被师父牢牢掌控。有一位知情的法师,他专门去那里找到自己熟悉的尼师,告诉她实相,让她留意不要成为被害人,她当面承许。等这位知情法师一走,她立刻就私下通知周围的人,这位法师是叛徒,大家不要再理他。被彻底洗脑的禅无在师父的授意下,不断在京城奔走,见各种人,学者、官员,等等,以此来做暗地洗白工作,混淆视听。我也担心禅无以后会不会精神也出问题。京城形成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下学习小组,据说人数众多,进入的学员需要经过严格调查审核,主要是对师父是否忠心,只要有跟离开体系的人联系过的,就不被这个组织接纳了。大家不要低估女性在这方面受害的程度。有一位尼师,前几年忽然精神失常了,没法治疗,就把她送到下院,病情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开始在地上捡垃圾吃。后来,通过她身边的知情人才了解到,原来,她曾经参与过处理短信的事情,看到那些短信后,当时精神就恍惚了,事后消化不了,慢慢就失常了。2021年的夏天,我和贤四等见面,重新梳理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师父在用人的时候,让每个人都保密,所以,我们彼此之间朝夕相处多年,却相互并不知道为师父都做了什么。贤四受的打击非常大,他在体系内负责招募人出家,并且处理出家人供养出来的财产,现金两千万给了师父个人,遍布全国各地的房产数十套,并且受师父的指派,要求把其中的一些房子装修成“有书房的,可以个人居住”的。贤四问:“为什么要装修成这样?”师父说将来有用。现在知道,那是他为自己预备的“行宫”。北京有一位女众出家了,把自己价值千万的房产捐给了师父,也是贤四办理的,贤四还数次开车带师父去看房,师父要求里面的家具都保留。贤四还疑惑,为什么要保留这些世俗家具?但是在依师法的支配下,完全相信这个没有问题。这位捐了房子的出家女众的前夫提了个要求,房子可以捐,但作为夫妻财产,自己需要200万的补偿。贤四问师父怎么办?是您出,还是咋的?师父说,你想办法。贤四竟然依教奉行四处化缘凑了200万,帮师父办了这个事情。贤四和我交流了很多,最终得出结论:我们确定当年是被洗脑了,被像遛狗一样被遛了很多年,唉,算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希望后人能接受我们的教训。我们都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更多的人走出来,更多的糗事会被人所知,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幸亏事发了,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害。信仰的世界里,一定要擦亮眼睛。 五十七、苦难和挫折是我们的道粮我们读过见月律师的《一梦漫言》,记录了一位修行人在修道过程中所遭遇的挫折苦难,还有鉴真大师,等等。祖师们的故事,过去对我们而言,就是纸上的故事,现在才有一点点体会到,生活、修行,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马路上遇到一个老师,他很严肃地给我们一本书,告诉我们世界和平就靠我们了,然后我们跟着他就成佛作祖了。事实上,从我们走上这条路的那天开始,无数的挫折和苦难在等着我们。我们这批出家人,经历了这个事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现在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挫折,但是几年以后,回头看,就是一个笑话。两年多过去了,已经很可笑了。我观察,年轻人很在乎这个事情,岁数大的人就无所谓,因为经历过历史的人,经历过无常的人,经历过世事变迁的人,就会知道,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这只是佛教史上的一个小小的涟漪,它正说明人类的无明和苦,让我们洞察人类的烦恼,洞察修行的契机。我相信师父不是成心就是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处心积虑从十六岁入佛门开始就要败坏佛门,他也是希望佛教好,希望社会好,希望大家都好。只是,他没有能够调伏住自己的烦恼,把它们潜藏在内心深处。当他位高权重的时候,这些烦恼就毫无忌惮地爆发出来了。从来都没有什么外在的苦难,每个人真正的敌人就是自己,我们无法了解师父如何在几十年的修行生涯里面对和承受自己内心的孤独和苦,但我们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需要去面对。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师父的阴暗和扭曲的心,在我心里一样也不少。所以,这算是师父给我的最后的教诲,不要小看自己的烦恼,不要轻忽人生的苦难,不要傲慢,不要贪图名利地位,小心驶得万年船。一万个小心,都不过分。我的师兄弟们都是很好的师兄弟,很好的修行人,在这个事情当中,大家不管抱有什么样的立场,初衷都是善意的,都是希望能好,没有人成心希望不好。只是,我们都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这么复杂这么意外的事情。很多人,都没有经历过,所以,我们难免做得不理想。但是,我们都尽力了,包括那些批判师父、维护师父的人。只是,我们目前都不清楚到底怎么做才能真的好。但是,这些经历会让我们在未来的修行道路上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稳重。人生的经历,惊鸿一瞥的觉悟,不是书本上的知识,而是实实在在的摔打和磨炼。佛陀说过,世界上有两种了不起的人:一种是不犯错的人,一种是犯了能改过的人。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第二种,犯了就改。中国儒家就提倡真正的君子要把自己的过失和错误放到阳光下,让大家看到。我愿意在这个事情中,忏悔和改正自己所有能反省到的错误和闪失。请大家相信,佛法是真实的,是人间很需要的,我们可以通过正信正行的修行获得深刻的觉悟,乃至超越轮回。古人常常这样比喻,不经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没经历过,就是一句美丽的文字,可是,经历了人生之后,才知道古人为什么要用“彻骨寒”这样的比喻。就不用说古人的行持和修为了,就是看看我们身边那些勤勤恳恳的世间的创业者,为了家庭,为了事业,为了孩子,为了生活,哪个容易?哪个不是拼尽全力?哪个不是历尽沧桑?哪个不是经历一番彻骨寒,才能立足,才能有所收获?我们这才是哪到哪儿啊,和我们未来要面对的风雨和苦难相比,充其量不过就是一次着凉而已。我希望这本书,让大家能够对佛教有更加真实的信心,我们看到的正好就是佛法中讲的人间的五浊相,凡夫内心深刻的烦恼和痛苦。佛教的修行,就是要让我们面对实相,面对人类的短板和缺点,而不是把它们藏起来,装着看不见。梳理好过去,才能面对未来,我们的师兄弟们很多人的戒腊都可以剃度弟子了,过几年,都陆续会成为上座、长老、大和尚,有弟子追随。我觉得应该如实告诉大家实相,把佛陀关于改过的教诲告诉尽可能多的人,就像我们在律宗史中读到的那些佛陀制戒的种种奇葩缘起。远离狂热,远离偏执,远离情绪,让我们在这些实相中悟到五蕴、六入、十二处、十八界本质就是如朝露和闪电一般的影尘。不是吗,如今,两年多过去了,然后,更多年会过去,它已经很现实地成为了一个旧梦,我们共同做的一个梦。梦里有无数的喜怒哀乐,爱恨交织,不管它怎么热闹,也依然是一个梦。我在你的梦里显现,你在我的梦里显现。我们可以从中醒来,也可以当做负担一直背负着。这个梦,告诉我们,出家修行是值得的,它可以让我们醒悟,让我们体认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醒悟,这个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一定不是我们能意料到。而是,我们万万也没有想到的,哦,原来是这样啊。请不要因为这本书而看不起我们这些出家的修行人,因为我们直面深刻的人性,不愿隐藏它们,包庇它们。我们不顾一切地试图超越它们,我们也不是只为自己,也是为所有人在做这样的探索和努力,请接受和原谅我们在这个过程中的不足和幼稚。师父是我的一面镜子,欲望和执着,情怀和理想,扭曲和悲伤,傲慢与偏见,自私与阴暗,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我要面对它,希望能按照佛陀的教诲超越人类的终极苦难,消弭所有的烦恼和痛苦,彻悟无我的真相。有句话说得好,佛法是清净的,而我是染污的。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也替我的师父、同修接受所有的批评、指责,我们确实辜负了很多人。但,我们这些年轻人依然还是觉悟之道上的探索者和实践者,在接受批评的同时,我也愿意得到您的包容和指教。您对所发生的这一切,表达的所有态度都会成为我一生的警策和财富。 五十八、我们还能做点什么受害者中首先是那些尼师,她们中只有两位站了出来,事实上,为避免更多的人受害起到了很积极的作用。这三年,我觉得她们很不容易。贤四有一位好朋友出家了,是位尼师。出于对好朋友的关心,亲自跑去福建,找到她,跟她讲事情的真相,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她受害。但是这位尼师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师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后来在证据面前,最后,她表达,就算是师父做了错事,那也是她们不好。这样的说法,我一直都有听到。有一些信众,不接受师父犯错的事实,但是在证据面前又无可奈何,最后也是表达出“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样的话来。还有的会说,凡事都是因缘法,只有师父一个人,也干不出来这些事情啊。这样的说法真的是很不妥,虽然我能理解拒绝接受事实的心理,但是,这样的态度确实会对受害人追加更多的伤害。受害人贤鱼,我们一直有沟通,有联系,我感受到了她的善良,也感受到了她的坚强。很多人都付出了努力,当然主要还是她自己,最终从阴影里走出来,勇敢积极地面对。我很难想象,如果是我经历了这么大的风波,再去面对别人的质疑、批判,羞辱,内心需要怎样的强大才能支撑下来。未来,她还要生活,还要修行,还要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根据短信记录里的内容,有的受害人也是协助施害者,她们未来要如何面对残酷的现实。对戒律的恐惧,对伦理的恐惧,这些早晚都要面对。所有的这些受害女性当中,或许有的人在与师父的互动中,存在不妥当的动机,有些行为不够完美。但是,她们普遍都只有二十多岁,而师父五十多岁,无论是年龄、人生阅历,权力和地位都有着巨大的悬殊,我们确实没有理由去苛责受害人,责备和要求她们没有任何瑕疵,更不应该羞辱她们。我们更多的是应该理解她们,宽慰她们,帮助她们。理解和帮助她们,也是帮助我们自己,也是对文明的尊重。这期间,我也送过不少人还俗,面对过很多从体系里出来的饱受内心创伤的人,有的可能愈合不了了。有男有女。整个体系目前还有非常多的人没有信息,不知道真相,有的在极乐寺,有的在崇恩禅寺,虎岩寺,以及一些福建乡下的小寺院里,山西的白泉寺,乾明寺,江苏盱眙的铁山寺,还有藏在各地居民楼里的精舍。一旦他们知道了,这个群体的内心创伤也会是一个社会问题,虽然,对整个社会来说,是个小事,但是对佛教群体来说,他们确实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啊。就整个社会而言,他们也是拔尖的人才。对个人来说,所经历的创伤,就是他们的全部。还有一些人,本来已经决定出家,已经处理好了财物、事业、解散了家庭或者婚恋关系,在最后的时刻,体系出事了。他(她)们的处境也挺尴尬。其实还有一个更庞大的群体——信众群体,这个群体对外称是两百万,差不多是这个数吧。他们中多数都已经了解了各种信息,少数相信引导者不看不听,他们有的选择了接受真相,有的选择了沉默,有的选择了拒绝接受。有的人继续在体系的领导下秘密学习,有的人选择了去别的道场和体系学习,有的人放弃了信仰,有的人选择了消失……还有一些人在观望,总是要有个最终的结论吧。一直就有一些来自学界、教界的声音,要为受害人提供各种的帮助,包括心理咨询,等等。我觉得最可贵的是,已经有不少有识之士提出要在理论层面、思想层面对这件事情进行更加深刻的反思和讨论,把这些经历转化成经验教训。汉传佛教传到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到底应该怎么继承它,怎么发扬它,怎么让它为社会做出贡献,为个人解脱提供保障,不是一个体系的事情,是所有人的事情。还有,在宗教领域中,如何保护好女性的权益不受侵犯。感谢大家,希望我们都能够为此做点什么,不仅仅是为受害人,也为我们自己,为历史、为佛教,让后人知道我们是有能力解决生命的苦难,有能力直面人类本质的痛苦。生死牢狱中,我们谁不是受害人呢?师父也是,和我们一样,只是他承担了一个特殊的角色。有机会,我会用我认为最好的方式,报答他对我的接引和教诲的恩德。我希望他能够安度余生。 五十九、后续二零一八年的秋天,在好心居士的帮助和护持下,贤一和我分头寻找继续修行的道路。分手时,贤一跟我说:“贤二,你以后一定不要像师父那样做坏事,假如你做了坏事,我一定会像举报师父那样举报你。”这句话,一直记在我的心里。然后,我们各奔天涯。贤一远走高飞了。我在护法居士的支持和帮助下做了一点善后的工作,两年多的时间,在国内拜见了一些善知识,发现国内也有很好的道场,很好的老师,很好的修行法门。我确信汉传佛教的祖师禅、净土宗、天台止观等等传统、传承、教理和实践方法都很完整,都很好,我身边一直都有用功很得力的同修,并不像以前我听说的那样不堪。体系内很多人依然在师父的引领下等待翻身,不断地组织居士去福建拜见师父,师父也在那里悄悄地讲法开示,准备日后的复出。慢慢陆续也有一些人开始离开,重新踏上新的修行之路。也有的知情人,事发后出于各种原因维护师父、掩盖真相,但后来也被师父抛弃了。真的是很不值得。2020年12月初,中佛协换届会议在宁波召开,新的会长正式当选。会议材料中提到要以“学某事件”引以为鉴。中佛协有领导评价学诚在福建讲法是无惭无愧。师父有问题,并不代表所有弟子都有问题。据我观察,当年大部分出家众和在家众,大家参与龙泉寺建设的时候,都是怀着纯净的发心,怀着对佛教的一片赤诚,并没有沽名钓誉或者心怀不轨。就因果而言,即便他们的善心和善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了,只要自己的发心是善的、纯净的,所造的业也是善的、纯净的。而善业一定感善果。所以,没必要否定自己过去的善业,没必要追悔和仇恨。但是,有必要反思,只有反思,才能成长。龙泉体系的大起大落,以及我们身在其中所体验的巨大痛苦,希望能够为佛教的未来提供经验和教训。只有反思和进步,我们才没有白白受苦。而反思和进步,需要所有有识之士一齐努力。本书写作的初衷,就是唤醒一些还可能被唤醒的人,创造一个深入反思、坦诚探讨、互相救助的因缘。文章写成这样,请不少人校正、修改,但由于我个人的原因,依然难以完全的客观公正,时间记忆上也有差错和混乱,非常惭愧,力不从心了。我只是尽自己的一份良心,当然,一定会有私愤在里面,再次向大家忏悔。本书分为好几版,此版也无法定稿,主要是不断有人向我提供素材,包括当年的各种工作记录,还有疑似受害人的近况和内情,也有人告诉我,体系开会说我诽谤师父,我着魔了。也有人耐心地和我沟通指出我看待问题的偏颇之处,也有人在四处转告大家不要看这本书。当然,也有咒骂和指责,这里都一并谢过。特别感谢已经还俗的贤十五,我问他,你向我提供这些素材,公布出去,别人就会知道是你。贤十五说,没所谓。本书无意引发愤恨,而是为了澄清事实,弥合分歧,化解矛盾,为了重新树立起修行的信心,破坏了,总要有人建设。但,可能我没有达到这个目的,一方面是能力有限,一方面是我自己本来就没有这样的修为。这本书的角度还是比较狭隘,主要是信息来源很单一,不少关键当事人一直没有站出来和我交流,但我非常尊重和理解她们做出回避的选择,希望她们都能安好,用自己接受的方式度过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百度上非常多的信息已经开始在遗忘这一段历史,真相在逐渐的隐没,被蒙蔽的人会越来越多。客观上,正是被蒙蔽的那些信众、追随者们不断地维护学诚,他们不遗余力地为他洗白,促使了这本书的撰写。这个世界,再卑微的人也会发出声音的。2018年,我离开北京的时候,和贤一通过一个电话,商量将来去哪里,前路渺茫,但我们决定,不管去哪里,我们都要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我们不敢用语言和文字发声,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双脚说话。这本书也并不只是为这一代人写的,因为,很多人可能永远不会接受真相,但是,后人一定要有机会了解尽可能真实的历史,不能让那些颠倒黑白别有用心的人写历史。我会认真修改这本书,把很多痛苦回忆写得更加生动有趣,让人忍俊不禁,让后人阅读这本书时充满乐趣。让大家不要等痛苦结束才拥有快乐和美好。痛苦本身,也是美好。感谢所有为本文提供建议、指导、素材、校对、核实等帮助的老师和同修们!感谢你们的鼓舞!也感谢所有的批评。愿更多的人醒来,从无明大梦中醒来。愿正法久住!(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