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记得看过关锦鹏的人在纽约,电影里三个女人在街头,张曼玉唱的是千千阕歌,张艾嘉唱的是绿岛小夜曲,斯琴高娃是我从山中来,采得兰花草。关的用意明显不过,不同的歌曲代表不同的地域。千千阕歌据说是香港翻唱最多的曲子,绿岛小夜曲是蒋氏父子白色恐怖期间关在岛上,一对来自音乐学院的师生恋人写的。兰花草最早我还是听台湾人唱的,那时还以为是台湾的校园歌曲,胡适在关看来应该是大陆文化传承的代表,我们看他多是美蒋勾结的反动文人。作为自由主义者的胡适,这边那边颇为尴尬,应了胡适两字的本义,不知该往哪里去,保不齐就是谶语,道出了自由主义者在中国的真实写照。
有很多人喜欢问,如果胡适留下来,会怎么样?
一九四七年十二月毛泽东在陕北讨论《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那次会议上曾说过:“可叫胡适当个图书馆馆长。革命到了南京、上海,你还捉他干什么?” 应该是对胡适手下留情。四八年的时候,大势已见分晓,大家作胡适的工作,胡适最后不厌其烦,说美国人来了,有面包,有民主,苏联人来了,有面包,没民主,共产党来了,既没面包,也没民主。胡适这个态度,并不个别,对于新政权,自由主义者们有自己的认识,并都不是箪食壶浆,欣欣然向望之。40年代末,面对去留问题,自由主义者,无论是悲观的如储安平(国民党民主是多少的问题,共产党民主是有无的问题。) 张东荪(让我在XX主义和法西斯主义中选择,就是让我在枪毙和死刑中作出选择。) 或乐观的如李孝友(大半出身于中产阶级的中共,我相信他们会接受自由主义者善意的批评,每一个自由主义者应当有这种希望,同时也应当有这种信心)。很多人还是留了下来。虽然自由主义者受了英美教育,但是归根结底还有士大夫的影子,希望留下来,如果不兼济天下,至少可以独善其身的。唯心主义哲学大师贺麟的话很有代表性(他八二年最终入了党,已经八十了)“我不愿意提个小包,像罪犯一样跑掉,也不愿再与蒋介石有联系。就是到美国去也不会如学生时代那样受优待,何况我的爱人女儿决不做‘白俄’。”这点上,胡适就比他们看得都清楚。
谢泳找了翁文灏作类比,翁文灏也是学者从政。他做过行政院长,也是当时新华社公布的战犯之一。解放时,翁先去了台湾,1951年转道回到国内。据谢泳记载翁在回国后,当时他的许多老朋友如邵力子、孙越琦、卢郁文、吴景超、黄炎培等人,多次做他的工作,让他所写坦白书,盼多加事实,如官僚资本、特务押人、美帝行动等,期能有教育意义”。而翁本人要求自己只做自责,不骂他人。翁文灏在日记中说:“三月二十日在北京饭店一零七号见徐冰(即邢西萍),徐言列名战犯,也许罪状较轻,究竟有罪,必须认识。总理允许返国,意在立功赎罪,盼告美蒋勾结情形。”他在五月十七的日记中说:“晚王昆仑来谈,彼阅余文以为尚有不足,必须切实向人民低头,直言认过,十分坦白,人民自能了解,行动便能自由,不必多讲理论,此后当为人民服务。”对于翁文灏来说,自责无论多过,都是可以的,但他有他的道德底线,就是不能随意责骂别人,不能说没有根据的话,不能说昧良心的话。一九五三年年底到一九五四年初,北京选人民代表时,翁文灏又被取消了资格,收回了他的选民证。钱昌照晚年回忆:“此事总理知道以后,让统战部第三局局长沙里来同我说,并让我向翁转达总理的话,取消他的选举资格,不是中央的意思;人民的行动,不好直接打击,将来有机会时给一名义,就可以改变人民的看法。”
胡适留下来大约可以想见。储安平失了踪,张东荪是美蒋间谍后来被捕。翁的儿子中国著名的石油工程师翁心源,在1970年被连续批斗三天后,不幸落水而死。补一句,胡的儿子,胡思杜1957年反右时跳楼自杀了。
常有人比胡适和鲁迅,一个右,一个左,泾渭分明,胡适的书绝迹多年,四人帮厉害,可是文革的时候,鲁迅文集里一篇文章也不敢删,书店里仅有的几本书,就有鲁迅。我倒觉得,鲁迅和胡适都一样,鲁迅未必左,胡适也不右,两人都是地道的自由主义者。两人始终在寻求一种知识分子在中国的生存方式,寻求中国的方向。胡适在美国受过教育,他看到英美的道路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不破不立,破之后,胡适自己心中有立的方向,鲁迅绝望的很,右不行,左,鲁迅也不行。晚年,鲁迅与冯雪峰闲谈,说你们来了,不一样也要杀掉我。只有鲁迅敢说:“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鲁迅和胡适不是左右的区别,彻底的孤独与绝决,这才是鲁迅和胡适的最大区别。
胡适最后死掉了,留了遗嘱,念念不忘北大,说确信中国北平北京大学有恢复学术自由的一天,如何如何。宋代人唱戏,爱说看看黄河几时清,估计那时人们想黄河还是可以清的。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有很多人喜欢问,如果胡适留下来,会怎么样?
一九四七年十二月毛泽东在陕北讨论《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那次会议上曾说过:“可叫胡适当个图书馆馆长。革命到了南京、上海,你还捉他干什么?” 应该是对胡适手下留情。四八年的时候,大势已见分晓,大家作胡适的工作,胡适最后不厌其烦,说美国人来了,有面包,有民主,苏联人来了,有面包,没民主,共产党来了,既没面包,也没民主。胡适这个态度,并不个别,对于新政权,自由主义者们有自己的认识,并都不是箪食壶浆,欣欣然向望之。40年代末,面对去留问题,自由主义者,无论是悲观的如储安平(国民党民主是多少的问题,共产党民主是有无的问题。) 张东荪(让我在XX主义和法西斯主义中选择,就是让我在枪毙和死刑中作出选择。) 或乐观的如李孝友(大半出身于中产阶级的中共,我相信他们会接受自由主义者善意的批评,每一个自由主义者应当有这种希望,同时也应当有这种信心)。很多人还是留了下来。虽然自由主义者受了英美教育,但是归根结底还有士大夫的影子,希望留下来,如果不兼济天下,至少可以独善其身的。唯心主义哲学大师贺麟的话很有代表性(他八二年最终入了党,已经八十了)“我不愿意提个小包,像罪犯一样跑掉,也不愿再与蒋介石有联系。就是到美国去也不会如学生时代那样受优待,何况我的爱人女儿决不做‘白俄’。”这点上,胡适就比他们看得都清楚。
谢泳找了翁文灏作类比,翁文灏也是学者从政。他做过行政院长,也是当时新华社公布的战犯之一。解放时,翁先去了台湾,1951年转道回到国内。据谢泳记载翁在回国后,当时他的许多老朋友如邵力子、孙越琦、卢郁文、吴景超、黄炎培等人,多次做他的工作,让他所写坦白书,盼多加事实,如官僚资本、特务押人、美帝行动等,期能有教育意义”。而翁本人要求自己只做自责,不骂他人。翁文灏在日记中说:“三月二十日在北京饭店一零七号见徐冰(即邢西萍),徐言列名战犯,也许罪状较轻,究竟有罪,必须认识。总理允许返国,意在立功赎罪,盼告美蒋勾结情形。”他在五月十七的日记中说:“晚王昆仑来谈,彼阅余文以为尚有不足,必须切实向人民低头,直言认过,十分坦白,人民自能了解,行动便能自由,不必多讲理论,此后当为人民服务。”对于翁文灏来说,自责无论多过,都是可以的,但他有他的道德底线,就是不能随意责骂别人,不能说没有根据的话,不能说昧良心的话。一九五三年年底到一九五四年初,北京选人民代表时,翁文灏又被取消了资格,收回了他的选民证。钱昌照晚年回忆:“此事总理知道以后,让统战部第三局局长沙里来同我说,并让我向翁转达总理的话,取消他的选举资格,不是中央的意思;人民的行动,不好直接打击,将来有机会时给一名义,就可以改变人民的看法。”
胡适留下来大约可以想见。储安平失了踪,张东荪是美蒋间谍后来被捕。翁的儿子中国著名的石油工程师翁心源,在1970年被连续批斗三天后,不幸落水而死。补一句,胡的儿子,胡思杜1957年反右时跳楼自杀了。
常有人比胡适和鲁迅,一个右,一个左,泾渭分明,胡适的书绝迹多年,四人帮厉害,可是文革的时候,鲁迅文集里一篇文章也不敢删,书店里仅有的几本书,就有鲁迅。我倒觉得,鲁迅和胡适都一样,鲁迅未必左,胡适也不右,两人都是地道的自由主义者。两人始终在寻求一种知识分子在中国的生存方式,寻求中国的方向。胡适在美国受过教育,他看到英美的道路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不破不立,破之后,胡适自己心中有立的方向,鲁迅绝望的很,右不行,左,鲁迅也不行。晚年,鲁迅与冯雪峰闲谈,说你们来了,不一样也要杀掉我。只有鲁迅敢说:“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鲁迅和胡适不是左右的区别,彻底的孤独与绝决,这才是鲁迅和胡适的最大区别。
胡适最后死掉了,留了遗嘱,念念不忘北大,说确信中国北平北京大学有恢复学术自由的一天,如何如何。宋代人唱戏,爱说看看黄河几时清,估计那时人们想黄河还是可以清的。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